夏镜走出哲学楼的时候,是晚上九点多。
俪大是有名的老校,沿路种植着高大的凤凰木,不知道多少年了,葳蕤蓬勃,在夜色里更是颇为壮观,路灯半隐在繁茂枝叶间,发出橙黄的灯光,打在路面砖石上却淡得像水影。
不认路的人走在其间,很容易失去方向。
夏镜实在无法将夜里的景象与来时对照起来,索性挑了最宽的那条路,踩着路灯,慢慢走。
还是太诚实了,他边走边想。
“是出了点误会——”
他当时是这么回答杜长闻的:“白宇,他叫白宇,是我的同学,说我……是同性恋,骚扰他。”
可能怕杜长闻没有听懂,他甚至补充了一句:“我们在一个实验室。”
如他所料,听完这句话,杜长闻沉默了几秒。
“你骚扰他了吗?”
过于直接的提问让夏镜忍不住朝杜长闻看过去,但他没能从杜长闻的眼里得到任何信息,反而在对方坦然看过来的目光下,莫名想为自己辩解。
这一点冲动很快被他按下,毕竟这种事情在多数人眼里无关对错,只要涉及其中,总是让人厌恶,至少会想远离。
最终他只是简短地回答:“没有。”
顿了顿,又说:“但我是同性恋。”
为什么要说最后这句话呢?他在无人的夜色里剖析内心,猜想自己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委屈,才会在这样不恰当的时机说出不恰当的话。
好像叛逆的小孩,用毫无裨益的坚持表现抗争。
可是人们欣赏但不一定喜欢诚实,夏镜想。
回答完这个问题后,杜长闻告诉夏镜面试结束,回去等消息。
想到这里,夏镜忽然意识到,杜长闻没有告诉他数据算没算对。
或许这就是对面试结果的暗示,杜长闻可能也不想惹这个麻烦吧。
绕了一点路,夏镜总算走出俪大。
沿着滨海路直走,很快回到公寓。
打开房门,就见魏泽坐在书桌前,扭过头来看向自己。
好像专程在等他回来。
“白宇来找过你。”
夏镜关上门,“嗯”
了一声。
直到他在椅子上坐下,拧开桌面的台灯,打开笔记本电脑,才听见魏泽继续说道:“你申请到实验室了吗?要不……我去问下老张实验室?”
夏镜觉得有点难以忍受,干脆扭头看着他:“魏泽。
你不用这样。”
这话多少有些语焉不详,但魏泽显然理解了,沉默地看着他。
“不管你是出于善意还是愧疚,都不用这样。”
夏镜尽量平淡地说道:“我能理解,但是,我们没必要成为朋友。”
毕竟是年轻人,受了这样直白的冷待,魏泽脸色立时就不大好看,虽然没有翻脸,也不肯再主动搭话了。
而夏镜转过头,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——自己在面对杜长闻的时候,怎么就是一脸蠢相,不能言辞聪明点儿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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